最近是否應調降信用卡利率上限引起學者、業者與立委廣泛的討論。學者反對的理由是違反自由化市場;業者認為未來將無利可圖而退出市場,使真正需要小額信貸資金的人借不到錢;立法委員則認為央行已調降利率數次,銀行資金成本已降,卻遲遲不降雙卡循環信用利率,是暴利行為,應降低利率回饋使用者。
這件事引起了我對信用卡市場有了研究的興趣,發現信用卡市場的分析,與過去教科書所列的其他市場的分析大不相同,意即我們無法用傳統一般市場所得到的知識推理,用在信用卡市場。現說明如下:首先我們常說,當銀行太過競爭,有overbanking時,則存放款利差縮小,且銀行放款品質惡化,銀行利潤減少,然而信用卡市場競爭可說更激烈,為何循環利率不下降?為何銀行信用卡部門利潤不縮水?而各家銀行信用卡利率為何都釘住在民法規定的利率上限?此外,當央行不斷降息,使銀行的資金成本大幅降低後,利率仍然不動如山?此外一般貸款者會挑利率低的銀行借貸,為何消費者不選擇低利率的信用卡?為何以上相關類似基本供需原理均不適合信用卡市場?探討這不一致的原因,我們可參借美國經濟期刊在1991有位學者的模型回答,他將信用卡使用者分成三類,我予以詮釋分類如下:第一類是「只刷卡、不借貸的使用者」,他們完全不動用循環信用,且有嚴謹的自我要求,按時還錢,他們利用銀行轉帳(而銀行帳戶永遠有錢),決不拖欠,故銀行賺不到他們的錢,這也是為什麼美國有些信用卡公司不接受轉帳。第二類是「不刷卡、只借貸的使用者」,辦卡的目的是為了借貸,靠信用卡救急或週轉的高負債者;他們是缺錢的人,故是有意識地借債,表示他們對於利率相當敏感,一旦利率有差異就造成剪卡、換卡。但這些人既是刻意借貸,債信一般都不好。
第三類是「刷卡、卻不小心借貸的人」,最初以方便支付的目的辦卡,在刷卡買物品之初並不打算動用循環信用額度,所以他們不會認真注意各家信用卡利率的差異,對於信用卡利率不敏感,但卻忍不住透支,在「不知不覺」中陷入負債漩渦的使用者。
只有第三類才是銀行信用卡部門關注的人。故為何信用卡競爭激烈,卻利率不下跌?因為一旦降低利率,首先吸引來的將是風險高的第二類消費者(對利率敏感),但未必吸引得到主要獲利來源的第三類消費者(對利率不敏感)。降息反而帶來高風險,並減損收入,故信用卡不必降息調整競爭,這解釋了利率僵固的原因。
其實,這也同時解釋了為何信用卡可免年費及高紅利回饋。信用卡業者賺不到第一類使用者的錢。業者要獲利最大化同時避免呆帳風險,就要吸引第三類消費者,避免第二類消費者。第三類使用者,對利率不敏感,反而在乎一些一次性的小便宜,如免年費、紅利積點。在他們心中認為自己「不會動用循環信用額度」,故大量使用信用卡,但最後卻透支而動用循環信用,於是市場競爭的型態完全以迎合第三類卡者為主:強調在免年費、紅利積點與核卡禮等與利率無關的項目上,但跟負債最息息相關的利率反而完全無競爭。
由此看來,所有信用卡使用者,應避免自己成為第三類使用者。只要有第三類使用者,銀行就不願調降信用卡利率。(本文作者沈中華現任台灣大學財務金融系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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